下午最后的化学课,是江雪和我一同上的,她坐在教室的最后边,像一艘孤独地离港的船般,单手托着香腮,右手攥着签字笔,在她的本子上写写画画,至于什么内容,我从来没有了解过,也无力了解,她自是鹰击长空,又与艰难攀爬的蜗牛有什么可共通的呢?
等到了下课,我也只是看见她合起了本子,然后匆匆忙忙地往外走,把笔攥在手里,还不停地把玩着笔芯的弹簧。
看起来她有些心神不宁。
在座位上愣神了好一会,就连自己也没有明白为什么,我才撑着课桌边缘站了起来,经历了久坐之后,双腿一瞬间还未适应得了站立的感觉,轻微的无力感顺着大腿上的肌肉直向上窜。
一边走着离开校园的道路,我一面开始在人群当中寻找那一束跃动着的马尾,但是人流当中却怎么也找不到她,到了停车场里,我特意绕了道,去了车棚一趟,早上停在那儿的自行车也已经被推走了,这样的小小失落感令我开始觉得焦躁,好像这一次找不到她,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似的,或许很久以来,我都觉得自己在一点一点地远离了她,而现在,那艘停泊在渔船港内的巨轮也要开动起来了,磅礴的汽笛声,像是重锤一样敲打在我的心上。
我如同找不到钥匙的人一般,凭着常年以来肌肉记忆,不知不觉地上了自己的车,从专供行车的别道里一路往前开,出了校门就直转向北走去。
一路上,我开始期待着电话会响起,但是它就在副驾驶座上,安静得如同睡着了的孩子,漆黑的屏幕反射着座椅靠背上的花纹,当汽车驶过路上的微小的凸起或者凹陷的时候,屏幕里的花纹就会一阵抖动。
我看得心上烦乱,于是踩下了刹车,在最边缘的车道缓速慢行,把手机从副驾驶座椅上捡了起来,重新规制到外套的右面口袋里去。
今天下午没有什么需要采买的,所以径直回了家,街边的Acura Tlx,喷涂红色漆的车门上,反射出正在渐渐下沉的阳光,一旁的邮箱支柱也倒映在上面,太阳就存在于邮箱和柱子的夹角里。
站在玄关里,我弯下腰来,解开运动鞋的鞋带,一边朝客厅里喊:“妈妈。”
里面传来了一声“嗯”,等到我脱下外套,挂在衣架上,穿过走廊到客厅里的时候,我才发现沙发上还坐着另外的人。
与妈妈坐在靠走廊一侧的沙发面对面,裴心正翘着二郎腿,坐在背向落地窗的沙发上,今天的她穿了一身职业化的装扮,黑色西装外套下,是简单的白色衬衫,衣领上系着领结,作为简单的装饰,中筒套裙之下,被丝袜包裹着的双腿令人侧目,那向下伸展的弧线收止于居家拖鞋。盘在脑后的绀青色长头,留了作以装饰的虬曲的一束,在她的鬓角垂落,不禁让人想起诗中所写的杨柳。
“你怎么来了啊?”我作出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,把车钥匙放在了一旁的柜子顶上,趁势要往厨房里走。
“我不能来吗?我来了很多次了吧?”裴心的眉毛轻挑,音调也高了一些。
“没什么。。。。。。不要在意。”
“篍儿你真的很没有礼貌啊。”这时候,连同在一旁的妈妈,也加入了进来,“同心协力”地把我给训斥了。
我给自己的杯子里加了冰块,用洗碗池的水龙头盛水。
“刚才在聊些什么呢?”
妈妈朝向我,那样的笑颜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,而是同样如盛放的花一样美好的青春少女的娇俏:“女人之间的话题。”
我表示无所谓地一耸肩。
“快来快来。”裴心连连拍着自己身旁的位置,招呼着我坐下,妈妈直瞪着我,我感觉她的目光有些锐利。
“我们有好几天没见了吧。”
我随声敷衍着:“好像是吧。”然后又补充着说道:“你要留在这里吃晚饭吗?”
“不了。”她向着妈妈微微昂起下巴,然后一只手臂揽住了我的腰,像是在把玩一件大玩具一样,我被迫与她靠得更近了,西装外套的面料摩挲着我半袖之下的手臂上的皮肤,感觉上有些粗糙,“伯母,你的儿子我就暂时借用走了哦。”
妈妈点头,认可了裴心这样的举动,只有我努力挣脱开她的臂弯形成的枷锁,把在刚才的打闹当中,被弄乱了的发束重新梳理好,这样的做法不禁令我想起了鸟类整理自己的羽毛:“喂,我说,你们是在把我当玩具吗?”
“可以这么说吧。”裴心凑到近前,开始帮着我整理头发,似乎比我自己还要熟练“伯母待会儿要出门,所以今天晚上咱们自由行动。刚好有一场演唱会,咱们去凑下热闹怎么样?”
我把左手搭在她的手臂上,又看了看妈妈,还是答应了。
她有她的约会,而我也有,并且将来终究会与之分离地,拥有自己的生活啊。
看见我答应了,裴心轻哼了一声,便拿出了自己的手机:“我先订票了。”
“今晚的演唱会,现在票早已经没有了吧?”
“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,”她把手机屏幕黑了,那手腕外折,托着手机的样子,特别好看,“我自有办法。”
妈妈从沙发上起身,往厨房里去取东西,同时,我的裤子口袋里响起了手机的铃声。
手机才刚刚冒出半截脑袋,我就慌忙不迭地把它又塞回到了口袋里:“抱歉,我去接个电话。”
因为我看到了来电显示上的海蓝色背景和黄色的防水夹克-----是江雪。
裴心看着我,眼神中有些诧异,最终还是往边上动了动屁股,让我离开了沙发,跑到了靠近玄关的走廊里去。
“喂。”我一手插在口袋里,一手握着电话。
“回到家了吗?”
“才刚到,你呢?”
“也是刚回到家,正想着要不要去车库一趟。”
“哈。”
“虽然不干了,但是他们又打电话来了,让我帮忙做季前测试。”电话的那一边,相当安静,我曾记得江雪对我讲过,她几乎都是一个人在家,
“找我有什么事情吗?”
“也没有重要的事情。。。。。。就是,”江雪在这里停顿了一会儿,我可以听到她的喘气声,“我刚刚才路上看到了,今晚在白沙球场有场演唱会,好像阵势还不小的样子,要不要去看一眼?”
“啊!啊。。。这样啊。”我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,心里发虚地往客厅里看,她还在手机上打着字,没有看到我。
“我问你要不要去呢。”
“抱歉,刚才在做别的事情。”我又开始向江雪撒谎了,我突然在这一刻明白,自己他妈是个无可救药的渣滓,明明应当转身离去,但是却又久久不撒手,“你说的演唱会是吧?”
“嗯。。。如果你是担心费用的话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不不,不是这样的。”我连连否定着说,“只不过,我今天觉得还是陪着妈妈比较好。。。不会你已经买了票吧?”
“没有,”江雪轻笑,“我还正准备去场地周边,去找一下票贩子呢。”
“鸽了你实在是很抱歉。”
“不要这么想啊,我以前不也一样放过你的鸽子吗?”
她说的话,让我一下子就回到了记忆的深海里,我抬起头,看着延伸到天花板上的墙壁,一时之间竟忘了还在通着电话。
“我明天再来找你吧,怎么样?”见我久久没有回话,她如此安慰着。
“好的,那,明天再见吧。”
江雪在挂断了电话之后,又看着手机的屏幕发呆了很久,这样的感觉,在上个学期,请了假远游的时候,也曾出现在自己的身上。
她没有如自己所说,在家里边,而正在圣托卡莱斯街与其他道路交汇之处,一家小商店的门口。紧抿这漂亮粉嫩的嘴唇,眼睛不停地向两边张望,不是在观察什么,而是使劲发泄着自己的感受,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她往前走出一步,从上衣的口袋里拿了出来----那正好是演唱会的门票,内场最靠前边的几排,把它们给扔进了垃圾箱里。在丢弃的那一瞬间里,江雪觉得自己好像也把身体的某一部分给丢弃了,令她的胃里泛起一阵酸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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